万家灯火渐渐暗了下去,奔流不息的车流渐渐失了声音,楼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街边行走的路人也不见了踪影。一切从喧嚣归于寂静,由嘈杂趋于安宁。夜,仍是浓墨般晕满整个天空,迷烟似的云纠缠重叠着,却也不停似的奔向远处。一轮明月悄然悬着,摆出一副无聊的架子,随意地向人间洒下几片流银的光辉,任凭它们照亮几处清闲地,便不再去理会赏月者的感受。
一位少年,一位神色满是失落的少年,在小区里被月光灿然照着的小径上,默默彳亍着。月光顺着树隙照向少年清瘦的脸庞,照见他眼波中泛起几分忧郁与平静,照见他似启未启的嘴唇,同时也照见少年手中紧攥着一张卷子。少年把卷子攥得很紧,似乎不想让人发现卷子上显眼的红字,那是他无法磨灭的屈辱,也是他心头隐隐的刺痛。
但月光未免太过无情,事先向晚风告了密,执意要将少年手中的卷子吹落,意图让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为天地所知,供天地窃笑。一阵急急的晚风向少年袭来,发出桀桀的笑声,张牙舞爪地扑向少年手中之物。少年抵不住这番猛裂的偷袭,连忙用双手抵住风的利爪,怎料不留神间松开了紧攥着卷子的右手,卷子便被晚风一把抓去。晚风迅速地将卷子扔给月光,月光不收便让晚风抛到了地上,晚风就胡乱地把卷子扔向距少年不远处的路面,而后回头轻蔑地看了少年一眼,又是一阵桀桀的笑声。卷子散落在那暗淡的路面,月光只照见它的一角,正是满布红字的那一面,月光笑得晃了几晃。
少年终于站稳了脚跟,他在一旁目睹了月光与晚风玩弄卷子的全过程,却无能为力只是叹息,呆呆地站着,直到月光他们收手后才有了动静。少年故作镇定地走近卷子,轻轻地将其拾起,看着它满身的痕伤,少年长叹一声便将它收入怀中,而后迅速地奔回家中,关上房门,把月光狠狠地拒于门外。
少年瘫坐在床上,把怀中的卷子放到房间淡淡的灯光下,展开铺平,深深注视着卷子上那刺眼的红字,一段时间后才将它若有所思地放入抽屉,重重锁上了。这一刻,少年忽然有了释然之感,不知是放下了对玩弄他秘密的月光的仇恨,还是正视了那对他狂笑已久的心魔,总而言之,少年的眼波已然平静了不少,恢复了往日的清澈。而后,少年离开温软的床,在冰凉的椅子上坐下,借着房间里长烁不息的微光,于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这时,似乎有一种名为自信的暖流,从少年脚下渐渐涌上少年的心头。
翌日,少年早早地起了床。他在房间里汗流浃背地忙碌着,清扫着侵扰四壁不肯离去的灰尘,掸拭着书架上很久没动过的书藉,把很久没有叠过的被子整整齐齐地叠上,也把封闭已久的窗户用力地打开。一束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不急不徐地落在少年的书桌上,正如少年不急不徐的心。书桌上,陈放着少年昨夜奋笔写下的信柬——
“我已不再害怕那个夺我心魄的成绩,它已经在我的心间释然;我也不再仇恨那个玩弄我秘密的月光,它已经成为我告别的对象。尽管外面仍然充斥着令人不快的深夜,尽管那个成绩仍如荆棘刺痛着我的心,但我一想起明天早起的太阳,想起明天清爽的早风,我便不再感到不安与彷徨。我即将告别那束长照我心的月光,收拾好我所有的行囊,休整一下,便奔赴还有无数热爱存在的远方。再见,这不愉快的一夜。”(文/折却纸鸢揽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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