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在这世界的深夜里,周遭的否定和质疑仿佛附骨之疽般如影随形,压迫着我们的精神,磨灭着我们的意志。有毒的蝇虫贪食我们的血肉,酸涩的暴雨湮没我们的灵魂——仿佛一切都扭曲了,颠倒成为证明,偏见变得合理,狂乱令人信服,怀疑取代信仰,讥笑磨灭意义——谎言与虚无让我们几乎喘不过气。
我们困在不怀好意的视线之间,却难以逃脱偏狭的指摘与猜度。故而,“一切的伟大都是有罪的”。仿佛在他人看来,我们始终是可疑之人——我们的无言被视作骄傲的姿态,我们的仁厚被称为轻蔑的心灵。
一如许多宏伟的建筑坍圮于杂草的侵蚀,我们的命运成为对毒害的忍受,我们的力量往往也消逝在蝇虫窃喜的余烟,我们的身上千疮百孔,被这似是而非的声音折磨得精疲力尽——好像不再有光明,不再有公理和正义——冠冕堂皇的骚动日渐成为身侧主要的声音。
然而,在这绝望而困顿的境地,史铁生纵笔写下:“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地去走自己的夜路。”诚如此言,爱好真理的人不能因绝对者而停驻,追求信仰的人亦不能为催逼者而止步。
即使囿于无端指责的阴影,我们亦要对自己拥有坚定与信心。需知,这份信心绝非刚愎自用,更非装聋作哑,而是对自己光荣的认同,是对自我信仰最为真挚的赞颂。
是的,倘若我要认识真正的自己,那么就要去认同,就要去那幽深之处寻找光亮;同样地,倘若我想理解希望和信仰真正的奥秘与滋味,那么我必然先从宇宙深处找到我自己——正如一个人在生活的路上逐步救赎自己的精神,“相信自己”正是我用于雕刻自己命运面目永恒的伟大感情——也就是说,洞见自我,正是使我从周遭的嘈杂中解脱的极度感动。
是的,我将不顾偏见地领悟到自己正在完成的使命:那是阳光的真理,更是我深埋于兹的秘藏。做一个人并不很容易,做一个纯粹的人更不容易。而想要做到纯粹,就是要找到灵魂的归乡。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走在这世间的夜路,我正是要追寻自我的真实,而一切的否定与诋毁恰恰构成我之真实。故而,面对烦扰与荒诞,我选择不理不睬,一切悉听尊便;对此,我无怨无悔,因为我会在这个过程中得到磨砺和成长。
同样,在这变幻莫测的表象之中,我会保持清醒,并且含笑而视。即使我无法到达彼岸,即使我不一定能够完成最终的洞见,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踏下的每一步都是坚实的,我会知晓我有关真理与自由之打赌的结果,我会不怀遗憾地迎接一切的终结,我将有资格受到后世的鼓励与欢呼——一种均衡在延续,它的斑斓,它的欢脱,无疑投射出我的生命最为坚贞的底色,无疑呈现出一个爱生活者的明眸与激情。
加缪在《巴旦杏树》中指出:“我不大相信理性,因此不相信进步,我也不相信任何历史哲学;但我至少还相信人在对其命运的觉悟中从未止步不前。”诚然,作为孱弱的个体,我们并不曾战胜自我的局限,更不曾拥有对抗世界“温柔之冷漠”的能力。
但是,在与外界流言对抗之时,我们无疑坚定了我们的道路;在与荒诞命运斗争之时,我们无疑对它有了更深的认识。我们知道我们“住在矛盾之间”,从而,我们开始明白如何拒绝矛盾,如何拒绝纷扰,如何拒绝不必要的忧虑与踌躇。
是的,我们身而为人的要务便是抚平自由灵魂的无尽焦虑与自怨自艾。我们要将否定撕破的填补,将怀疑中伤的缝合。我们无力改变他人的“疑目”,那便走好自己的路,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予这个世界以得当的公正,献给夜路里的同行者以可见的幸福。
“伟大的海,总是被划破,总是完好无损,这是我与夜共在的信仰。”是的,我作为人的激情从不是激烈的“反对”,从不是以“疑目”对峙“疑目”。我所经历的冷眼与嘲讽从未教会我怨恨,相反,它教会了我某种忠诚和决绝的坚守。
“我只是作为属于我的那些人的准则,我不是作为一切人的准则。”我将高高兴兴地走在夜路之上,健康而完好地去赴那将至的宴会;我将高高兴兴地离开逼仄的山洞,热烈而强健地化作沉默的巴旦杏树;我将高高兴兴地忘却“盏盏鬼火”的窥伺,孤独而勇毅地踏上找寻自我的路途。“我总有印象是生活在大海上,受到威胁,然而心中存有巨大的幸福。”(文/Devonsh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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