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寂静地,路过清晨。
细草叶上透蓝的水痕缓缓滑落,蜿蜒出一条羊肠小道,昨夜的雨水濡湿了流转的空气,送来淡淡的凉,额旁碎发处凝出细密的小水珠,但不惹人恼。
听觉变得透明而灵敏,寂静中睁开的眼,我听见:浮着细瓣的河流渐缓,云雀毫无章法的啼鸣,昨夜被淋湿的乔木迟钝地抖落一身水光,以及风往孤寂的丛林中吹去。
都说清晨是一日伊始,草木勃发新的生机,那且将灰色的心情搁浅在昨日浅滩,丢弃过去,让脚步变得轻盈。昨日过分年轻的生命印记早已消弭,且让掌中鲜亮的现在为我着色。
漫无目的地行走,脚踝亲吻被露水洇湿的野蔷薇,途径一湾浮漾着流光的湖泊,粼粼烁烁,清澈明亮,想停驻久久,静看水波温柔。
靠窗的绿萝静默地生长了一个下午,拓出的影子渐移。目光跳跃在一本硬壳诗集上。“这世界,我已经爱过了。”当即便为这句诗蕴含的温柔力量而深深震撼,久久不能平复。
合上诗集,漫无边际地想,能否交付世界这样郑重的告白。此时邻家的小女孩出来玩耍,淡棕色长发上系着白绸蝴蝶结,她俯身看一朵野花,或是徒劳地数叶子。她忙碌的身影与我闲置许久的记忆重叠,或许也曾如此专注地打量世界吧。于是便想明透了,轻笑自己的痴。
在向晚时刻出逃。日子慢,黄昏更慢。一轮敦厚的落日敛起淡金色的光,晚霞厚重地铺陈开微醺的彩云,一丛丛粗糙如沙砾,却又温和的如孩子笔下柔软的短诗。
明亮和昏暗递交,边界不明。衣袖藏起一小角夕阳,约定待到黎明奉上一丝光亮。此刻归鸟相与还,掠过杂色的雏菊,遍野的樱草,响应时节的各种的花,我想它们衔去的晚风中有充沛的夏日香气。
我总觉得黄昏有一刻是凝滞的,时光定格,天际大块的色彩不再流动,飞鸟,蝉,粟色眼睛的花,都低低地庄严地吟唱着,隐隐的纯净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气势逐渐磅礴,这一刻酝酿出莫名的感动,想从山腰迎着余辉跑到山顶,或者大声呼喊直至声嘶力竭。
闭上眼,落日轻轻在额前印下一枚淡金色的吻,这是世界对我们声势浩大的回响。
今天世界眷念我们。
睁眼时,倏地想起早上拉开落地窗帘时,屋子中瞬间溢满了慷慨富有活力的阳光,玻璃外的水滴周边摹了浅金色的弧度。
我若是一日蜉蝣,从微光飞至日暮里,极短的生命每一刹那都自有其美丽,我想去珍藏瞬息,于是记录七月初的一尾光,用文字来对抗时间的洪流。岁月不败,日子绵长。(文/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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