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你打了个照面哈!”
我猜他这么想。随后相互错过各自奔赴各自的终点站。
放假从省城回到乡下,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省城阔气,有秩序,日新月异,包罗万象。乡下就不一样,我对她的情感也是矛盾的。我笑她一成不变,因循守旧,却也爱她守衷如一,岁月静好。
村里的公交很少,很小,很旧。司机师傅上车叼着烟,三两口抽完,笑嘻嘻地任由时光在他的脸上刻下褶子。
他不穿制服。但是车开的很稳。
我和大爷大妈拥挤着坐在老式前置发动机的箱盖上颠簸着返程。发动机在轰鸣,没有空调的车,就算玻璃上糊了一层遮阳的膜也架不住八月太阳的炙烤和大家掺着泥土香的喘息。我扒拉开尘土卡满缝隙的车窗,涌进来的热浪更热,但蒸发了我的汗还给了我微薄的凉意。
游泳池里带出来的水终于蒸干了,我拨弄着占着明矾的头发笑笑,进城游个泳,一个下午就没了。相较于游泳的时间,村镇公交才是我这次外出的长期归宿。为了能爬上回家的末班车,我尚未尽兴便从水里匆匆上岸。一面和朋友说下次再约,一面抱怨一句四点半的末班车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远远看见了对面驶来的乡下去县里的反向末班车,表情木讷的司机师傅眼神里闪过一丝的跳脱顽皮,一路未曾响过的汽笛沙哑尖锐地扯了一嗓子。对面给予了同等热烈的回应,随后彼此错过,各自奔向各自的终点站。
“我跟你打了个照面哈,我先回去热晚饭啦,家里那位估计刚下工,娃的兴趣班也快放学了,下次一起喝个酒?”
“好嘞,明天我家收麦子,家里不留人不放心,我把人送过去就回来了。”
我猜他们是这样想的,似乎村镇公交并不需要像省城里公交那样开到十一点,四点半下班也变得情有可原。
毕竟工作枯燥,但生活不止工作,还有其他琐碎的事情,也正是这些琐碎才织起了生活的百味。
我总是有些内向的,在省城时,大家各取所需,执行秩序,因而我还会自然一些。在外循规蹈矩,便能在内修篱种菊。但每次回家我都会发现,二十多年我还是没有学会如何自然地接受陌生人的笑意。虽然每每如此,我都会羞赧,但我却又认为它是不可或缺的,它是一团篝火,给我的心底保有人间的温热。
在城里和在乡下,我的生活方式是不同的,但我都享受着,自娱自乐与关怀备至的两种方式也织成了我生活的百味。
我简单地小敬生活。我想,问候,有时或许并不需要大声说出来,用长久以来彼此明白的约定就能传达所有的意思了吧。所以汽笛的含义传达到了吗?
我想传达到了!
所爱即生活,如风,如水,如麦浪吹涌,如机车轰鸣,是闲暇小坐,是汗如雨下,是彼此示意。
弥足珍贵。(文/林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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