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个水乡,天映水而水映天,故还遗留着宋时的天青色调。就在这烟质的的天青色下,我度过了我的童年。
我们折柳。当时的折柳还没有词中千里烟波与送别的意思,但也使我深深记住,故乡春天的颜色,由柳色与水色组成。
因此,我们大多时候的嬉戏,也就是将柳条浸入河中,放开,看它推皱水的绸子,如古舟般自清河流向三峡,李白的秋夜,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还有远方落魄诗人登舟的悄怆之夜。
我们坐船。水乡人家大多有自家的鱼塘,都落在青穗的格子绒间,静着,凝出一层薄薄的水皮。可我们和春江鸭子一来,就会不太一样了。
鸭子落水往往惊得水珠四溅,涟漪层层,那时我们便坐在小船上,手垂过粗大的船沿,像寂静的梭子,在水声中穿过,重重地一横,线便织成了锦。
我们捞浮萍。依然是在自家鱼塘的船上,不过双手却没有那么空闲,得挽着绿丝织成的细网左右顾盼,远远地瞥见浮萍,便将细网压到水皮里下,到腕上小银镯抵到浮萍时候,把网一收,绿丝缝隙间便腻满油亮亮的萍藻,滴着碧莹莹的水了。
日午泊舟,将湿沉沉的满网浮萍用旧木勺拨到竹簸里,满船的日光因此被留下一部分,在竹簸的隙与半干的萍间,其它的,则随着这遮天云色入水东流,流向远方,又流回故乡。
我们还看天。水塘和稻穗上的天开阔清朗,近晚时看,便要从落日周围的胭脂色看起,到藕荷色,再到绛紫,最后到苍蓝,自东向西地漫过头顶的天,和人家檐脊上的灰雕衔在一起,渐渐的暗下去,并从翘角间吐出一轮月来。
我至今还记得某月某日的月牙,并非皓如山阴雪,却可爱得令我们只是望着,望着,如望一盏大年初一的花灯。
我的童年便是这样,在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所追寻的返璞归真,便在这里了。(文/陈知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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