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小院,先前住着我和我的祖母。现在埋着我的祖母。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不,是我最后一次见到站着的、健康的她是在这所小院。迈入院门,拥进她残留的气息,我仿佛瞧见她慈祥的笑容。她不是在病床上紧闭双眼,而是在院子中打理花草;他不是死在了冰冷的医院,而是于藤椅做一个长梦。可惜,花草已枯,藤椅无人。
若是回到过去,我一定告诉自己扑进她的拥抱。指腹摩挲着破旧的木门,回忆卷袭而来------
“东西带齐了吗?别落下什么。”祖母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来。新年已过,我即将同父母回城里去。“带齐了,祖母您别担心啦。”我赶忙走到他身边,挽上她的胳膊。
那时的她虽年迈,但浑身上下充斥着精气神。“臭丫头,我一会送你们一程。”他嗔怪着抚摸着我的头,那只手纤细却有力,祖母的体温,从头顶蔓延至全身。谁也没能拦住祖母,她固执地站在院门为我们送行。
我坐上车,回过头去看她,于是看到了我永不能忘怀的一幕。祖母握着他的拐杖半倚在院门。银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灰布衣襟在风中摇曳。她的脚上穿着布鞋,往上是打着补丁的裤子。
再往上,灰色的衣服罩住她的身子,衣服边的拐杖上是她苍老、温暖的手。然后我一头撞进她充满爱与不舍的眸子里。那份难以言说的情感轻轻地从她的眼里弥漫,追着风来到我身边,再化为我眼角滑落的泪水------落下,水珠里倒映着的是她,是她的爱、她的思念。
她就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她就这么静静的望着这边。我多么想下车给她一个拥抱,可惜到最后也没能实现。她扬起了那只手,那只温暖的、有力的手,而不是病房中苍白虚弱的如同最后一朵莲,纵有千指,在握不住一个夏天的手。她挥舞着大声喊道:“丫头子,别忘了我这个老太婆!”
我当然忘不掉。因为祖母站在门边倥偬伶俜的身影,她眸子里一望无际的爱与牵挂,她用力挥手的样子以深深刻进我的心底。那一幕,是我与祖母最后的诀别;那一幕,是祖母与我爱的连线;那一幕,是回忆底层的温暖如春;那一幕,是灵魂深处的刻骨铭心。
指尖的刺痛唤回我的思绪,门上的木刺扎进了肉里。我倒不觉得难受,因为祖母曾靠过这扇木门。园子里是她种过的花,花虽枯萎,我心中仍有花落的声音,一朵一朵,在无人的山间轻轻飘落;正如人已离去,我心中仍有她存在过的印记,一颦一笑,在灵魂的深处刻骨铭心。(文/九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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